某夜不願回家睡覺,把自己丟在士林真鍋,狂吞咖啡和《百年孤寂》反胃,催吐出來的東西。




 「沒有…沒有…沒有了…」油門催動在公路上,快速行進。他口中的呢喃被捲落在耳後的空氣中。

 「啊?」後座的她,並沒有聽清楚這個早已變形的表達。

 「沒有什麼…沒有…」

 他驅使的速度持續上升,無傷的空氣沖擊在身上,像是能把身子沖乾淨那樣,讓他稍感痛快。這台跟了他七年的機車,是他生命中所能掌控的最後兩項物件之一。在這個夜深以前,他唯一能向外界證明他還存在並且能輕易搜尋到他的手機,在城市的某處解體。他沒有戴錶的習慣,因此當手機損毀時,他也不再與時間為伍。

 「沒什麼…這沒什麼…」他為自己的所有魯莽行為感到懊悔,也勉強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你要去哪裡?你在說什麼我都聽不清楚…我要回家!」她抗議。

 她是不能再忍受了!其實,在這個夜深以前的所有日子,有太多令她難以承受的相處,在這一夜到來之前,她早已做了決定。

 初春的夜似乎一瞬間凝成冷水,裝滿這個城市所處的盆地。

 壓抑的激動終於被高速掀開,他開始不自覺地發抖,一股令人不安的抽動脹破外套,部分重擊在她的胸口。她終於把靠在他腰上那雙用以安撫的手拿開,將身體向後挪,讓風穿流過她的胸口與他的背脊間,來平衡兩人之間難以協調的溫度。

 「你到底怎麼了?」她的語氣讓他更加急躁,「停車!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不想再跟你在一起。」


 「為什麼…不為什麼…為什麼…根本沒為什麼…」一段時間後,他的呢喃隨著車速昂揚,當油門再也轉不動時,他同時控制著嘶吼與咆哮,這是個難得令他得意的瞬間。眼前閃過的黃色、白色、紅色、綠色光點越來越密集,暈成霧狀的昏暗毛球。各種顏色染成的毛球。

 「下雨了?」道路蔓延成黑色羽毛,他漸漸無法辨識羽毛的邊際和端點。他不再聽到她的任何情緒的聲音,就好像她消失了一樣。但他無暇顧及,右手腕至手指僵握在油門底端,車速無法減緩給他餘地滕出心力檢查突如其來的雨和無言的她的狀態。「妳還好嗎?」他的聲音在風中依舊顯得殘破。

 他開始對眼前飛逝的毛狀物感到恐懼,他決定鬆開緊握的左手確定,但左手似乎正與右手競技著彼此僵硬的程度。他的雙手無法動彈,儀表上的數字累積顫慄的程度。

 這或許是可以化解僵持狀態的舉動!他變回像平常愛開玩笑的孩子那樣,決定突然轉頭嚇嚇後座的她。他總愛在高速下冒這個險來搶奪她的驚叫,得意地證明自己騎術高明。


 當他猛然轉頭時,口中突然湧出一股腥鹹味。在成功驚嚇到她以前,四周的毛狀物突然白得濃密。


 他沒再聽到引擎聲。在無法確定多長的時間過後,城市特有的慘白夜色重現在他眼前。他的視覺恢復了,因此他能安心地移動自己。先前的毛狀物都消失了,黃色、白色、紅色、綠色的光點,井然有序地排列,就像原本那樣毫無改變。

 接著他看到他的機車成了散落的拼圖,不遠處躺著一個人,那個人不是她。他才知道,她早就離開他。

 而在同一個夜晚,他遺棄了他;他也失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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